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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秋之夜,依例還是夜走。
" R/ ]; w& h* _雖已立秋,燥熱還是燥熱,雖系著短衫,不時就汗流浹背,于是變慢跑為竟走。唯獨到了河濱路,潮濕的水汽有了些許涼意。倘或走在河堤路,就有了蘊含著水藻氣息的河風,帶著淡淡的幽香。于是就有了期盼秋雨的沖動。
7 [; L$ m3 K; K“七下八上”是關中的汛期,類似于江南的梅雨季節(jié)。
% K, X9 V0 P. [) U; K# S雖曰類似,北方的雨季,卻少了揚州柳、烏衣巷、油紙傘的朦朧韻味,其勢滂沱。北方的雨,說來就來,說走就走,沒有一點準信,絕不拖泥帶水。旱就旱的草蔫苗干,澇就澇的洪吹浪涌,典型的北方漢子氣息。
; ]6 O" T: n# Q @) T: j立秋時分,秋暑燥熱,前夜熱得無法安睡。室內有兩只飛行物不時嗡嗡擾人,在靜謐的夜里愈發(fā)聲響,一只是蚊子,另一只還是蚊子。后半夜也就是次日的凌晨,飛蚊許是精疲力盡,在紙扇的不時拍打中也并未吮吸到鮮紅的血食,于是漸漸退去。黎明時分,一股涼意撲窗而來,一場不速秋雨淋漓而至。無需雷電先導的形式主義,全是濕漉漉的干貨。霎時屋頂,地面,草叢,玻璃全都成了白茫茫一片,綻放著無數(shù)朵盛開的雨花。4 l5 R6 R) Y) l6 Y
女人忙碌著用盆桶接石棉瓦露處,一時盆內叮咚的間歇音和窗外噼啪的綿長音就交織在一起。我獨臥廂床,隔軒聽雨,愜意的享受著涼意和水汽,盆樂和雨樂。4 t4 T8 d e- ]( n* e' q
家鄉(xiāng)的山,此時應是云海霧罩。每逢山雨,翠綠如洗,山頂云翻霧涌,山腰便會蜃化出一條飄搖的玉環(huán),綿延八百余里,冬至函谷關,西出大散關。小時聽阿常說的就是《山海經(jīng)》里的神仙路,平時隱而不見。河面也許還漂著從山里沖出的枯烏桕樹,水性好的雙喜和阿發(fā)打撈上來,然后大伙一起偷了畦綠肥大的毛豆清煮著吃,有時還去九叔公的渡船里偷些青鹽和佐料,直至大人焦急的呼喊尋來。九叔公也許還撐著白篷船,穿戴著斗笠斗篷垂釣,用石臼和枯葦把魚烤熟,分給小孩吃,有時還把自己的酒噴在我們身上,然后呵呵大笑,開心的如同小孩。3 o$ n; t) M: Z! Q
九叔公行伍出身,解甲后一直在村里,一生未娶,在村外以渡船為生,平生嗜酒,常醉得不省人事,在岸邊酩酊大睡。許是酒精傷了神經(jīng)罷,后來竟至于精神恍惚,以致村人愈發(fā)不與其往來。九叔公未娶,卻對小孩特別疼愛,不時把村里的小孩抱到船上玩,并分給好吃的,以致大人尋來跳罵。我們那時并未覺得不妥,還經(jīng)常尋九叔公買吃的,不然就以斷交威脅他,他卻十分開心。
3 @ }8 |# U/ _' C; ^' Z* f( t雨又開始滂沱,立秋的雨,雖沖走了夏天的燥熱,卻也催促著年已過半,余日不多。
: j. G( O. j$ P* Y( Z' I秋雨刷褪了我對這座城市的記憶,卻露出了塵封的記憶。白篷船呆坐失足溺亡的九叔公,沙河里弄潮救人的阿堂,偷吃毛豆的雙喜,麥田里嚇退野狼的阿發(fā)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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